人物|已寫下四千多首詩,“外賣詩人”王計兵:在送餐路上汲取寫作靈感
去年,一首名為《趕時間的人》的詩被詩人陳朝華的微博上轉發,引發了無數人共情,而它的作者王計兵也驟然進入到大眾視野。人們驚訝地發現,這位已經54歲的外賣員在為生計奔波之余已經寫了四千多首詩。
王計兵來自徐州,目前在昆山送外賣。在外賣路上遇到種種的人和事,都成為了他文學創作的源泉。王計兵這樣形容自己的外賣工作——用雙腳錘擊大地,在這個人間不斷地淬火。
在自學、自悟中開啟詩歌創作之路
(資料圖片)
王計兵出生在一個農村家庭。1988年,19歲的他跟隨建筑隊坐上了去沈陽打工的列車,成為隊里最年輕的人。建筑隊里的工人,大都是成家立業的中年人,年輕的王計兵無法參與他們的話題,工地附近的一家舊書攤成為了他經常“光顧”的地方。買書要花錢,而看書是免費的。但有時讀書到一半,就會有人把書買走,這讓沉浸在書本內容中的王計兵非常遺憾。時間長了,他就產生了續寫故事的想法,進而形成了一種寫作習慣。
與詩歌結緣,源于王計兵的第一臺電腦。2009年,他開始在QQ空間里寫日志。因為不熟悉電腦操作,打字對他來說十分困難,所以一般情況下,每篇日志只記錄下了一篇文章中的精彩部分。久而久之,這樣的成文方式逐漸向詩歌方向發展。但嚴格來說,王計兵的第一首詩歌還是在讀者的輔助下完成的。那一次,有人在瀏覽他的日志后表示“你寫的這個應該是詩歌的風格”,并且幫王計兵的文章斷了句。自此之后,王計兵就對詩歌這種表現形式開始著迷。
王計兵并非科班出身,他的寫作更多是通過自學和自悟。剛開始時,他會經常瀏覽詩歌網站,并利用送外賣的等餐時間見縫插針地學習,一邊在送外賣中努力勞動、體悟生活,一邊在文學的海洋中盡情徜徉、抒發情感。
在送餐路上汲取寫作靈感
2019年偶然的一天,王計兵正在與電動車銷售店老板聊天,這時候正好有一個外賣公司負責人過來談業務,于是王計兵順口問道自己是否可以送外賣,外賣公司負責人脫口而出說“當然可以”。于是,王計兵就在手機上下載了軟件,開始了他的外賣生涯。
起初,因為年齡偏大和對平臺的不熟悉,王計兵跑單極少,但是他卻樂此不疲,抱著出門散心的心態,騎著電動車一邊看風景,一邊配送外賣。然而,他的送單之路卻并不輕松:一天晚上,王計兵接到一個外賣訂單,當他徒步爬到6樓后才發現顧客留錯了地址,于是聯系顧客重新確定地址。當他再次爬上6樓時,卻發現地址依舊錯誤。無奈之下,王計兵只能再次聯系顧客確認,最終將訂單準確送達。當看到顧客時,顧客劈頭蓋腦一頓責備,這讓王計兵很是委屈。下樓梯時,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“趕時間的人”這個概念,仿佛自己就是追趕時間的人,并以此為靈感,創作出詩歌《趕時間的人》。
送外賣時間緊、節奏快,有時突發靈感來不及仔細構思,王計兵就在等外賣間隙,把這些靈感寫在廢紙上、記在微信里,時時刻刻做一位發現生活美的“騎行詩人”。通過送外賣,他能接觸到更多不同的人,看到不同的故事,寫作視野也更加開闊,寫詩的源頭活水也豐富了起來。
值得一提的是,這個用來記錄靈感的微信賬號,對于王計兵來說卻具有非凡的意義。在幾年前他父親過世之后,王計兵保留了父親的微信號,有時候等紅綠燈、等餐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,他會用微信語音的方式把突發的靈感發給父親的微信號,用詩歌對話已經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父親。
在生活里挖掘詩意的火花
除了送外賣,王計兵也會接跑腿單,因為提成更高。尤其是惡劣天氣里,外賣員配送費會更高,“狂風暴雨是我的狂歡夜”,王計兵笑著說。
他也喜歡在路上接遠路單、陌生單,對他來說,遠距離的配送充滿了自由感。騎上電動車時,聽著身邊兩側連綿不斷的風聲,王計兵會把自己想象成一種有翅膀的生命,如鳥兒般在空中穿行,迎面而來的事物充滿著新鮮感,源源不斷的靈感涌進王計兵的腦海當中。
看到高架橋兩旁的樹木,王計兵會把它們想象成在那些堅守崗位、默默付出的勞動者。生活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,也成就了一首首歌頌勞動的詩歌。在他的詩歌里,生活“像一面斜坡,詩歌是陡峭的另一面”;飛奔的外賣員“沒有四季,只有一站和下一站”;父親是“五彩畫布上一滴墨”;愛情是“母親偏癱如北坡,唯有父親日夜照料母親如夕陽不遺余力灑下金粉”。
如今,54歲的王計兵已累計創作4000多首詩歌。開始送外賣之后,他的詩歌風格和視角也都發生了很大的轉變,除了對故土與親人的眷戀、日常送餐生活的忙碌,更充滿了對于生活、文學熾熱的愛。
在王計兵看來,如果他的生命是一片空地的話,那么詩歌就是上天給自己落下的一場雪,或許雪落下后對空地生命本身沒有任何影響,但卻讓這片土地多了一絲精彩。
附:
從空氣里趕出風
從風里趕出刀子
從骨頭里趕出火
從火里趕出水
趕時間的人沒有四季
只有一站和下一站
——王計兵《趕時間的人》
文/北京青年報記者 王磊
編輯/弓立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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